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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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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玉後半句話猜得一點兒都沒錯。因為在黎山山路阻塞的時候寧國大軍的糧草已然匱乏,待蕭致彥帶著大軍離開營地,最先做的一件事,便是與先前一直未能入山的輜重後勤兵交接,補充路上所需。一切處理完畢後,寧朝大軍再度啟程已是當日的申時。

眼瞅著夕陽西下無法繼續趕路,蕭致彥十分悔恨自己未聽秦硯的勸諫,最終又落到露宿荒郊野外的結果。

好在能隨著他不辭萬裏出征的士兵早已被戰爭百煉成鋼,在沙場之上舍命廝殺都不怕,又哪裏會介意露宿這樣的小事兒。喚了各營的校尉將人頭清點完畢,蕭致彥揮了揮手,讓士兵們各自安歇。

時值深秋,天氣本就寒涼。尤其在這荒北之地,晚間的北風要比白日裏猛烈許多,打在人身上便如被生生刮下塊肉一般的疼痛。尋常人家即便是呆在房中,到了夜間都需要燒起暖炕,更別說將要露宿在外的寧朝兵將們。

蕭致彥打了個寒噤,一手撥弄著面前的火堆,另一只手從腰間拔出了一個牛皮酒囊,利落地用牙齒將囊塞拔開一甩,仰頭便喝了一大口。

這壺中的酒水是軍營中最為常見的燒刀子,甘洌灼人,一口方一灌下,便能感覺酒水火辣辣地順著喉嚨滑下,凍得有些發僵的身體倏然間緩和了不少。

今日與采辦的後勤交接之時,蕭致彥便特意強調了燒刀子一定不能少,為的便是在路上啜著取暖。

湊近了火堆,蕭致彥也不蓋壺塞,穩穩地將那酒壺扔給了對面的一個士兵,口中吩咐道:“傳下去,一人一口,喝完了便自己去身後的輜重裏面取。”

那士兵很是雀躍地站起身來,方走了幾步,便聽到身後又傳來蕭致彥的聲音道:“給他們說好了,一人只有一口,都莫要給我饞嘴貪杯!”

不遠處三三兩兩圍在一起烤火的士兵們時不時發出一陣歡呼之聲,蕭致彥隨意地往自己的火堆裏面又扔了幾根枯樹枝,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尋了個半人高的楊木樁子半倚了上去,漸漸闔了眸。

因為身處荒郊野嶺,饒是蕭致彥已然累極,也並不敢睡沈。是以在遠處山頭天光還未亮起時,蕭致彥便被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吵醒。

來人顯然十分焦躁不安,停在蕭致彥面前半天都沒有蹦出一個字來。擡了頭鼓了勇氣,卻才發現蕭致彥已然醒了,一雙毫無睡意的眼眸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,眸中平靜無瀾。

“怎麽了?”蕭致彥蹙著眉頭看著那名跑過來的士兵,“什麽事情如此慌張?”

那名士兵面上俱是悔恨,擡起眼簾一望蕭致彥,隨後在地上重重一叩首。

只是這一擡首間,蕭致彥便認出了眼前這名士兵,正是奉命看管於明堂的士兵之一。

心中有些不妙的語言,蕭致彥註視著那名士兵維持著躬身叩首的姿勢,聲帶淒惶道:“昨夜本來輪到卑職看管於明堂,只是卑職……昨夜喝了些酒,不慎睡死了過去。未想到這一覺起來,便發現於明堂那老賊不知何時已然不見了,卑職罪不當赦,還請蕭將軍處罰!”

蕭致彥的眼神一凝,動作敏捷的從地上翻身而起:“帶我過去看一看。”

原本於明堂是被關在木籠之中,手上腳上都靠著鐵鐐。只是如今班師歸朝,帶著一個碩大的木籠趕路自然不方便,是以蕭致彥便吩咐將那木籠子留在了營地,以手銬腳鐐代替鎖了於明堂以防他趁機逃跑。

蕭致彥隨著那名小兵來到關押於明堂的地方,果然見到那本應該鎖著不讓他有所動作的鐵鐐孤零零地躺在地上。蹲起來細細查看,鐵鐐並未被破壞,鎖眼之處卻插了一小塊鐵碎,鐵碎表面坑窪不平,沾滿了一道又一道幹涸的鮮血,應是有人憑著他死命地旋鈕,從而轉動了鎖眼將鐵鐐打開。

這時蕭致彥的身邊已然圍了幾個被這邊動靜吵醒的士兵,見到那一小塊碎鐵皮,忍不住開口罵道:“這老奸巨猾的東西,若是他強行破壞了鏈鎖,我們必然能聽到響動,卻未料到他竟然不知從何處尋了這麽一個玩意兒來將鎖給撬開了!”

那當值的士兵面上愧恨之色更加濃厚,闔了眼眸咬了咬牙,擡手便利落的抽出腰間的長劍,在眾人都來不及反應間,白茫茫的劍刃直直對準自己的心口便插了過去!

“嘭——”的一聲如練劍影相撞的玲玲之響劃破耳畔,驚醒了更多睡夢之中的士兵。

蕭致彥單手執劍,卻將兩之手死死攥著劍柄的士兵抵得後退了幾步。倏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,那士兵最終不敵,向後踉蹌了幾步之後跌倒在地。

“孬種!”蕭致彥口中冷冷道。

那士兵垂著頭,握著劍的手卻緊了緊。

“死了自然比活著容易,犯了錯不知彌補,卻只想著以死逃避,這便是我訓出來的兵?”

深吸了一口氣,蕭致彥轉向其餘已然站姿英挺的士兵,高聲喝道:“都給我去尋人,午時正來這裏集合!即便是將這座山翻了個底朝天,你們也要將於明堂那老賊給我重新捉回來!”

雖然如今不知睢陽王生死,可是於明堂此人對於寧國之事了解得太多,若是真的放任他就此溜走,無異於放虎歸山。

蕭致彥這廂於明堂失了行蹤,百裏之外的蘇玉與秦硯二人卻渾然不知。相比於蕭致彥的焦灼,兩人在張宅之內過得頗為安逸恬然。唯一美中不足的,便是這幾日的時間過去,蘇逍卻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。

蘇玉在晌午的時候來到蘇逍的房中頂替秦硯時,便見他正神色疲憊地揉著額角與白青說著什麽。

昨天夜裏輪到秦硯守著蘇逍,直至此刻,他已有兩日沒有合眼。此時的他身上的衣物雖然幹凈齊整,眼中卻掛滿了血絲,就連眼下原本瑩白的肌膚,如今都泛著一層淡淡的青黑。

蘇玉跨進門檻,秦硯已經將話收了尾。

“公子我記下來。”白青點了點自己的腦門,“全在這裏呢,您便放心去歇著罷。”

秦硯點了點頭,對著白青揮了揮手。

白青在臨走前,還不忘對著蘇玉行了個禮,這才三步並作兩步地竄出了客房外廳的大門。

“他這是要做什麽去?”蘇玉走上前去看了一眼依舊昏迷中的蘇逍,這才問秦硯道。

“上次買的藥快用完了,我便吩咐了白青再去藥鋪抓一些回來。”秦硯回答道。

蘇玉點了點頭,擡起手來輕輕撫了撫秦硯眼底那層濃濃的疲憊,口中道,“我已然過來了,你便去快些去睡罷,瞧你眼下的顏色,我都要認不出你來了。”

秦硯順勢以唇在蘇玉的手腕內側輕輕一觸,這才轉身去了次間的床榻上。被子才扯了一半,便已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。

蘇玉見狀,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幫他將被子蓋好。往日裏睡眠極輕的秦硯,竟然並沒有被她的動作吵醒,纖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,呼吸卻依然輕淺平穩。

心中泛起一絲柔軟,蘇玉為秦硯將被角也掖好,這才回到了蘇逍的榻邊。

秦硯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申時,見他睡得安靜沈穩,蘇玉本不欲叫醒他,只是隨著外面的日頭愈發傾斜,蘇玉的眉頭也漸漸越擰越緊。

最終還是忍不住起身,蘇玉走到次間秦硯的床榻旁,用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。

“唔?”秦硯的睫毛動了動,緩緩地睜開了眼,眸中還掛著一絲剛睡醒的迷蒙,平躺著看著蘇玉道問道,“何時了?”

“申時了。”蘇玉回答道,“白青還未回來。”

秦硯的眉頭一挑,以手撐著床沿坐起身來,看向蘇玉問道:“他自被我遣去抓藥之後便一直沒有回來?”

蘇玉搖了搖頭:“那藥鋪不是十分近麽?白青往日裏抓藥至多也就一個時辰,今日卻去了這麽久,會不會遇到了什麽事情?”

“應該是。”秦硯沈聲道,“白青雖然年紀小,做事情卻素來拎得清,不會因為一時貪玩誤了正事。”

白青的心性蘇玉也有所了解,心中止不住的擔心。

“暗衛。”秦硯突然道,“蕭將軍在走的時候留給我們那十二名暗衛,可有跟隨者他一同去的?”

蘇玉眉心一動。

當暗衛順著蘇玉悠揚的口哨聲疾步來到客房之內,蘇玉卻是一怔。

因為這幾日這些人都處在暗中守護,是以蘇玉並沒有見過他們的模樣,雖然蕭致彥早就說過他們都出自蘇家軍,蘇玉卻沒有想到高晟便是其中之一。

“蘇二小姐!秦大人!”高晟腳下站穩,對著蘇玉與秦硯行了一禮沈聲道。

蘇玉將門窗死死掩住,開口問道:“今日白青出府的時候,你手下可有人隨同著他一道去?”

高晟一頓,搖了搖頭道:“前幾日白小兄弟出去的時候我們都有人隨同的,今日我們本想著他已經去過了幾次,定然熟門熟路,便沒有再繼續跟著,卻未料到他到現在都沒有回來。”

蘇玉與秦硯對視了一眼。

“白青若是這個時候還未歸來,只怕遇見了什麽危險。”蘇玉沈吟道,“這樣罷,你將手下的兄弟們分散開來在城中各處尋找一番,我去看看張啟可在房中,問問他今日黎城可有什麽異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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